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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煌煌·巨唐——七至九世纪的唐代物质与器用》展
2018年11月8日上午10时,《 煌煌·巨唐——七至九世纪的唐代物质与器用》在深圳博物馆(历史民俗馆)顺利开幕。此次展览由深圳市文体旅游局主办,中共深圳市龙华区委宣传部(文化体育局)协办,深圳博物馆、深圳望野博物馆承办、中国工商银行深圳市分行特别支持。展览时间:2018年11月8日—2019年4月7日。
넶325 2019-12-20
精彩巡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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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春——走进“一带一路”中的大唐盛世》展
2018年春季仲暮之交,《长安春——走进“一带一路”中的大唐盛世》展览在钱塘江畔的杭州南宋官窑博物馆拉开序幕。来自深圳望野博物馆馆藏的128件(套)唐代精美器物,来到南宋古都向我们述说大唐盛世的辉煌和荣耀。
넶465 2019-09-20
正在热展/常设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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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讲座
研究成果
学术交流
- 2021-08-27
- 2021-05-19
- 2020-09-17
- 2020-11-21
- 2019-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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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訓墓誌,尾文清晰錄寫[日本國朝臣備書]。這種記錄狀態在數以萬計唐代存世墓誌中前所未見。其包含 資訊之重要,對歷史學研究衝擊之大,不言而喻。李訓墓誌 ,僅從尺寸和基本內容觀,在存世唐志中屬於極其普通的一類。撰文者褚思光為秘書丞,志主李訓為鴻臚寺丞,官階分別為從五品上和從六品上[1],都不屬於高階官吏,在後世所熟悉的唐代名人中,也並不顯赫;或者說,幾乎以為歲月所湮滅。特別翻檢史料文獻,幾乎不見其二人史蹤。但此看似普通的志石 ,其撰寫人則顯得極為特殊——『日本國朝臣備』。
首先可確認書寫者為日本人;其次通過排比史料,能產生聯繫、 且時間點同、留學經歷吻合者,只有日本靈龜二年(716)入選,養老元年 / 唐開元五年(717)出發入唐的『下道朝臣真備』。和其一同入唐的還有一位知名者阿倍朝臣仲麻呂。[2]下道朝臣真備[3]是完整的日本全氏姓名習慣,由『氏+姓+名』 構成。下道朝臣真備和朝臣備的名姓比合重疊度極高,前者為『氏+姓+名』, 後者為『姓+名』。若以姓名習慣論, 朝臣真備和朝臣備僅一字之差。故此指認此朝臣備應為下道朝臣真備,也就是後世熟知的吉備(朝臣)真備。
《元和姓纂》卷 5『朝臣』條記載:『朝臣。日本國使臣朝臣真人,長安中拜司膳卿同正;朝臣大父,拜率更令同正。朝臣, 姓也。』[4]這裡清晰地表述了唐時中土對日本人姓名的理解和認知。朝臣真人、朝臣大父、朝臣仲滿、朝臣(真)備的姓名狀態, 當彼時為唐人所熟知;且這種熟知是標準的唐人習慣。
《日本書紀》卷 29《天武紀》雲:天武十三年(685)冬十月己卯朔,詔曰:『更改諸氏之族姓,作八色之姓,以混天下萬姓。一曰,真人。二曰,朝臣。三曰,宿禰。四曰,忌寸。五曰,道師。六曰,臣。七曰,連。八曰,稻置。』......十一月戊申朔,大三輪君、大春日臣、阿倍臣、巨勢臣、膳臣、紀臣、波多臣、物部連、平群臣、雀部臣、中臣連、大宅臣、粟田臣、石川臣、櫻井臣、采女臣、田中臣、小墾田臣、穗積臣、山背臣、鴨君、小野臣、川邊臣、櫟井臣、柿本臣、輕部臣、若櫻部臣、岸田臣、高向臣、宍人臣、來目臣、犬上君、上毛野君、角臣、星川臣、多臣、胸方君、車持君、綾君、下道臣、伊賀臣、阿閉臣、林臣、波彌臣、下毛野君、佐味君、道守臣、大野君、阪本臣、池田君、玉手臣、笠臣,凡五十二氏,賜姓曰朝臣。[5]
該史料可以清晰確認下道朝臣真備其家族姓,在天武十三年(685)之後為『朝臣』。從開元五年(717)入唐起,到開元廿二年(734)歸日,在中土生活學習了17年之久。其有類唐人姓名『朝臣(真) 備』的使用是符合其實際狀況的;所涉及是『姓名』而非『氏姓名』。
當時日本入華者省去前面的氏,直接僅用『姓+名』, 形成類似複姓的四字姓名、三字姓名,甚至於如中土出現的縮複姓為單姓,變為二字姓名者,皆不突兀。再中土人與人首次相見,唐時多問候『姓字,名何?』也就是宋元之後戲文唱本小說裡常記錄的見面問候語『貴姓,大名』或『尊姓,大名』?而不會問候『氏字』、『尊氏』、『貴氏』?
如:『大唐乾封(667)二年仲春之月, 西明寺道宣律師于時逐靜在京師城南華清宮故淨業寺修道。律師積德高遠,抱素日久。忽有一天來至律師所,致敬申禮。具敘暄涼,律師問曰:‘檀越何處?姓字誰耶?’答曰:‘弟子姓王名璠,是大吳之蘭台臣也’。』[6]
可以想見,當時被人問候的下道朝臣真備也只會回答『姓朝臣,名真備』;不會答『氏下道,姓朝臣、名真備』這般繁瑣。中國名姓同時還有尾名單字謙稱以示親近的習慣,這類現象由古及今近為常識。故『真備』再縮為『備』,亦不稀奇。此進一步證明下道朝臣真備精熟于漢學和漢俗。
下道朝臣真備,是開元五年(717) 其來華前的氏姓名。入唐後,按漢俗開始使用由『朝臣真備』到『朝臣備』的唐式姓名。[7] 734 年歸日後,重新使用下道朝臣真備。至『聖武天皇天平十八年(746) 冬十月丁卯,從四位下下道朝臣真備, 賜 姓‘ 吉備朝臣 ’。』[8]
天平勝寶三年( 751) 十一月,加授從四位上吉備朝臣真備為遣唐副使; [9]四年(752)閏三月出發。此次再入大唐,中土才有可能知道下道朝臣真備的新名字『吉備朝臣真備』。而就其新氏姓名的漢式縮稱仍然是『朝臣真備』。
故可知,下道朝臣真備在唐國留學時,還沒有人知道吉備朝臣真備是誰?天平十八年(746)之後,日本朝野中有了吉備朝臣真備的身影。至天寶十一載(752)之後,中土才會詳盡獲知這位吉備朝臣真備的新訊息。就此資訊可以確認,中土的史料文獻及題記書寫,在天寶十一載(752)之前斷不會出現吉備朝臣真備的任何記錄。
這也提醒研究者,要特別注意使用下道朝臣真備、吉備朝臣真備等其他同時空歷史人物名字在史學研究表述時,不能混亂其不同名字所出現的時間。且中日史料記錄人物的名姓資訊,應在各自國家的習俗和語境下使用,避免混搭解釋。
同時如下道真備、吉備真備、 阿倍仲麻呂、藤原河清、平群廣城等日本歷史人物的名字略稱皆是日本標準習慣, 組合由『氏+名』構成,多省略中間的姓。而在中國唐代文獻中,尤其是中唐前後大量出現的日本人名字記錄,朝臣真人、朝臣大父、真人莫問、朝臣仲滿、真人廣城、 朝臣名代、朝臣廣城等等,主體是以『姓 +名』構成,多省略了前面的氏,以為慣例。
這是標準的唐人稱謂日人姓名習慣, 迥然不同日方的稱名。故這類不同名字的記錄方式,完全是兩個民族各自的習俗使然,其中如日本史料《續日本紀》、 《扶桑略紀》、《東大寺要錄》等等文本和正式公函內,多為完整『氏+姓+名』 的記錄;在使用略名時,則以『氏+名』 為准。
而唐代之後的中土文獻,日人名字用法有所混亂,並不被特別注意,這極可能是中日兩國文本以漢字為基礎進行交流的混合使用影響所造成,同時還有刊抄误讹的问题。
天平勝寶四年(752),日本再次派出遣唐使,吉備朝臣真備參與的這次出使,受到唐中央政府的高度重視,使團由唐玄宗親自接見和款待。同時,此遣唐代表團還完成一件深遠影響日本文化及佛教的大事。
『天寶十二載(753)歲次癸巳十月十五日壬午,日本國使大使特進藤原朝臣清河,副使銀青光祿大夫、光祿卿大伴宿禰胡麿(亦作:大伴宿禰古麻呂), 副使銀青光祿大夫、秘書監吉備朝臣真備,衛尉卿安倍朝臣朝衡等,來(至) 延光寺。』
告知鑒真大和尚,唐玄宗令將道士去,並未同意大和尚東去。日本遣唐使團,『願和尚自作方便』。『十一月十日丁未夜,大伴副使竊招(鑒真) 和尚及眾僧納己舟,總不令知。十三日,普照師從越余姚郡來,乘吉備副使舟』,東去。鑒真大和尚經六次波折,十二年艱辛,終於抵達日本。『大唐天寶十三載,日本天平勝寶六年(754),二月四日, 引鑒真大和尚入東大寺安置。後敕(使)正四位下吉備朝臣真備來宣詔。』[10]
從揚州之請,到東大寺宣詔,可知吉備朝臣真備同鑒真大和尚交往匪淺。由前所記可清晰完整地看到,當時幾位重要日本歷史人物的職銜和全氏姓名,故這份史料記錄極其真實且非常重要。這種完整日式氏姓名標記的習慣,證明了記錄者是有相當文化素養的日本人,且非常熟悉唐開元天寶時的兩國風物習俗。
關於涉及因海難無法歸國而滯留唐土的特進大使藤原朝臣清河,改名河清,及藤原清河、藤原河清,所謂唐肅宗敕名的記載也是從《日本紀略》《續日本紀》《大日本史》轉引而來,並非是中土史料的原始記錄,這一習慣明顯還是日本名字記錄慣例,故出現在日本史料裡非常正常,並非是中土的混淆。按中土文獻所見及對和式名漢改的習慣;藤原朝臣清河,在唐漢名很可能是從『朝臣清河』『朝臣河清』到『朝臣清』『朝臣河』演變。
有關於入華日人朝臣姓的問題,上世紀40年代,杉木直治郎就朝衡的改名和阿倍仲麻呂的相關記錄作過詳細的梳理和研究,既細緻且有創見。其中關於『朝臣』姓使用的探討,從阿倍朝臣仲麻呂,到朝臣仲滿,再到朝衡,判斷其主要是因慕華行為而致;並引申擴大解釋為漢語『朝臣』的地位尊名,並將名的用法以所謂思古前賢而追慕的理解。[11]
2004年10月,西北大學公佈發現日本人井真成墓誌後,成為震驚學界的熱點。在對井真成及遣唐使擴展資訊研究的基礎上,關於『朝臣』姓的問題也被學者再次注意,同時出現了一個有關於日本人入華後改名的獨特話題。鈴木靖民、王維坤、河內春人等都有討論,其中河內氏就井真成墓誌出發,從6世紀以前的倭人名,到隋唐史料裡的日本人名,作了更詳盡的梳理,將朝臣姓進行了延伸探討,並特別留意到『朝衡』、『朝檝寧』單字『朝』姓的問題。[12]
中土文獻記載『大曆十二年(777), 遣大使朝檝甯、副使聰達來朝賀。開成四年(839)正月,遣使薛原朝常嗣等來朝貢。』[13]這裡出現了幾個不同結構的名字,『朝檝寧』、『聰達』、『薛原朝常嗣』。
有關大曆十二年的來使資訊。日本文獻記為:『靈龜七年(777)四月,詔佐伯宿禰今毛人為遣唐大使,大伴宿禰益立為遣唐副使,並賜前入唐大使藤原河清書,盼以回聘。至十二月,停大伴宿禰益立遣唐副使職,新授小野朝臣石根、大神朝臣末足並為副使。靈龜八年(778)六月,大使今毛人身病禰重,不堪進途。靈龜九年(779),持節副使小野朝臣石根、副使大神朝臣末足,正月十三日到長安,後拜覲,四月廿四日辭別,十一月八日,持節副使小野朝臣石根等卅八人、唐使趙寶英等廿五人,同時溺沒。』[14]
日本文獻記載的靈龜八年出發的這次遣唐使團,一路多舛,大使稱病,副使人選也不斷更迭,最後以副使持節入唐, 且持節副使回程時又和唐使一併水厄溺亡。持節副使小野朝臣石根、副使大神朝臣末足在長安前後僅停留百日,其間還多為候旨狀態。這次出使任職的人事多有反復, 籌備不暢,恐根本來不及提前在日擬好要改用如『朝檝寧』、『聰達』這樣的漢名。入華後按循例使用『朝臣石根』、『朝臣末足』 更為便捷宜俗。
前揭這兩個不同中土唐代史料常見的突兀日人漢名,不能排除是五代至宋間王溥編撰《唐會要》時的音訛及漏誤。但無論如何,大使『朝檝寧』、副使『聰達(和聰達)』,很難以日文古讀音來對應『小野朝臣石根』和『大神朝臣末足』。
按 8 世紀的日本人入華漢名記錄習慣『朝檝寧』,倒極有可能是『朝臣檝寧』 的縮簡?至於具體如何對應同時間日本史料裡的人物,還有很細的研究工作需要完成和深入的判究。
从开元五年(717)下道朝臣真备入唐起,到开元廿二年(734)更汉式名『朝臣备』的下道朝臣真备为李训书写完墓志后 归国。再到圣武天皇天平十八年(746)冬十月丁卯,从四位下下道朝臣真备,被赐姓『吉备朝臣』。数年后天平胜宝三年(751)十一月,加授从四位上吉备朝臣真备为遣唐副使,再次入唐。
下道朝臣真备、朝臣备、吉备朝臣真备, 名字虽不断变化,但时间链条贯穿。一心向学,追求梦想,从留学生走向人生巅峰的正二位右大臣,始终都是那个人。各时空节点的名字各有不同,断不可混淆。
如有转引,请核对原文。
[10]〔日〕真人元開撰、汪向榮校注《唐大和上東征傳》,中華書局,2000 年,第83、90、92頁。